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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康我

Alicia:

【关于婚礼的五件事】

又名:五次我们谈论婚礼,一次将它付诸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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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空调的温度恐怕有些过低了,在地下车库的某个角落等电梯的Colette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手套里不受控制地沁出冷汗,她搓了搓指尖,确认周围没有别的同事在,才呼出一口气,稍显软弱地承认了自己的紧张。

虽然并不是第一天加入神盾局,但Colette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接到那样一个……奇怪而凶险的任务?

截止被神盾局接手之前,对方已经造成了数起平民的伤亡。在Colette听说的小道消息里,其中还有能和钢铁侠扯上关系的受害者,可按照美国队长的说法来看,Bucky却不会是被追责的那个人。截至目前,观点截然相反的两派仍在关于冬兵的种种议题上纠缠不休。

或许这也说明了为什么监管任务没在神盾局的最中心进行,反而被丢到了她的头上。当然,移交之前的工作说明信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得条分缕析,连冬日士兵身上会装备的抑制措施和强制稳定手段都一一标明了,就算是一向严谨的Colette也不得不承认,在这种条件下和他同住一室,除了心理上的不适应,安全方面没有半点值得担忧的地方。

如果一切真的和史蒂夫所说的一样,那么Bucky·巴恩斯当然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这种严苛的手段,对刚刚恢复清醒的他来说实在是相当残酷。只是……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捏了捏自己还算有点线条的手臂,想起视频里冬日战士轻松举起汽车的样子,又想到在罗马尼亚相处的短暂时光里他给自己留下的印象,又叹了一口气。

从罗马尼亚回来之后,自己却一直没有对官方提交这段时间的报告,只是口头上向美国队长描述了一些见闻……

就好像是一种惯性,她始终无法把他视为纯粹的,作为敌人的冬日战士。在多次有意无意的评估后,对她来说,他就只是一个偶尔有些笨拙的沉默朋友而已。

距离那个被私下委托的任务已经过了很久,若是想要补交报告的话,有无数个机会,更何况,自己也可以像是对史蒂夫一样,随便对其他上司进行口头上的汇报。

但她始终没有空出时间来做这件事情。或许这也说明了她心里最深处的想法:她不想从敌人的角度看待他。

冬日战士和这个称号所代表的含义在神盾局的立场上似乎无法动摇,就她自己的观感和实际体会来说,她并不觉得Bucky需要被这样严格地监管起来。

Colette忽然感到迷惘。

Bucky或许是无害的,但冬日战士则值得警惕。她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作为神盾局出身的监管者,也被上司特地强调过这一点,但事到临头,通过配发的终端看到那个人在恢复清醒地情况下仍然在一个小隔间里一动不动,好像已经没什么灵魂存在于他身体之内的样子,Colette还是颇为难得地纠结起来。

到底,要怎么和他相处啊……

电梯指示灯闪烁着,说明那个狭窄快速的钢铁罐头很快就会来到,车库边缘的鼓风设施吹出一浪又一浪厚重的风,力度浸透了她的外套,推得Colette喉咙发紧,她扯了扯领子,又条件反射地想要撩一撩头发——

 

“Shhh——”化妆师似乎在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明明此刻正背对着她挑选刷子,却在Colette的手套碰到头发的前一秒精准地发出了指责的嘘声。

“不不不、亲爱的,”Colette从镜子里对上对方的眼睛才明白过来,就像所有搞小动作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她才要讪讪地放下手,就被转过身来的化妆师一把按住了肩膀,这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化妆师弯下腰来,对着窗外的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颊,才继续说道,“就这样保持别动,甜心,我们还有好几道工序没有完成。”

虽然这是她的婚礼,但在这个步骤,作为主角的她反而没有半点发言权,二次被阻止的Colette也只好乖乖听话,跟着化妆师的指令睁眼闭眼抬头低头。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大概是她最疲倦、最想要脱身的环节了。

“我说……”上第二层粉底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想说点什么,“是不是差不多……”

“嗯?”化妆师却是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发出了普通的安慰的声音,“亲爱的,不要太紧张,婚礼的日程虽然不太紧,但我注意到你们并没有给交换戒指和亲友发言之后留出补妆时间。”说到这里,她才抬起头来,再次通过镜面和Colette对视,“你累了吗?”

“有那么一点……”Colette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的婚纱是特地定制的裙裤样式,站立坐下都不怎么吃力,更是比那些华丽繁复的纱裙轻了不少,但亲自参与了诸如婚礼的步骤、各种备品的采购、场地的布置等等环节之后,她确实疲惫不堪。

再加上那不可否认的紧张,Colette只觉得眼下的化妆时间过于难熬:她一方面希望婚礼赶紧结束,又对走出化妆室之后的一切环节感到本能上的恐惧。在这样两边为难的纠结心思之下,她连早饭都没吃下去多少,截至目前只靠焦虑果腹。

“我其实……一开始没想着结婚来着。”Colette忽然说道。在她眼中,时针的分针和秒针都用数倍于平时的速度转动着,虽然进来时好像还要花上一辈子时间才能出去,但现在看过去,剩下的空闲也就只有那么十几分钟了。或许是出于紧张,奇妙的倾诉欲望和喉咙里不断上涨的呕吐感不分先后地涌出嘴巴,最终变成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话。

是的,最开始的时候,她和Bucky提到结婚时,这还只是一件件事,一个现象,一个名词,一个代表着宪法保护两个自然人在一段关系里对对方的权益……诸如此类的东西。话题的开头是Bucky的妹妹Rebecca的婚姻,当时这个名词从遥远程度对来说,和殖民火星计划也差不了多少。

Colette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对这件事的态度,是祝福多于向往,而Bucky似乎也对此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谈话到最后,两个人甚至说出了“对结婚没什么兴趣”“无法理解为什么会这么做”的话语。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好笑,却又忍不住再次紧张起来:不知何时,分针已经悄然指向了很危险的数字,还有不到十分钟,她就要出去了。

“是吧?”化妆师看起来倒是不怎么着急,她还是很平淡、很自然地使用着刷子,在Colette暴露在外的皮肤上刷一层银色的高光,看到Colette的表情时,她才噗嗤一笑,“你以为我在敷衍你,对吧?甜心,我干这一行已经很多年了,你绝对猜不到有多少人婚前说过同样的话……”

她绕到Colette身后,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顶头纱,“同样地,你也绝对猜不到,那些念叨着后悔和紧张的人,在婚礼上看到对方的一瞬间,会露出怎么样的表情……”

 

“……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Colette重复道,她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身边的同事们——有的已经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开始点头了——也没明白玛丽恩的意思,“什么表情?”

“天啊,就是那种看了让人下意识地觉得这是情侣而不是兄弟姐妹或者是bff之类的那种表情啊!”玛丽恩的声音比她还大,这个工作时间比她还要短的女孩,在这一瞬间说出的话居然让Colette觉得无法反驳。

她思考了一会,挽住了Bucky的手臂,把脸贴了上去,“这样呢?”

“不,不行。”还没等玛丽恩发表评价,另一位纯粹是路过看好戏的同事就抢先一步点评起来,“虽然贴得是够紧了,但一点感觉都没有。”迎着Colette的怒视,他不痛不痒地放下还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摊开双手作无可奈何状,“你瞪我也一样,随便一个已婚人士都能看出来,你俩之间连点暧昧都没有。”

他的组长出现在走廊另一端,怒吼着要他三十秒以内滚回工位上,于是他冲着这对任务需要而新鲜出炉的“已婚爱侣”撅撅嘴巴,做了个飞吻,才吹着口哨离开现场,还没忘记拿走那杯咖啡。

Colette转过头去,直接面对了她目前的演技指导老师玛丽恩那难以描述的表情,她立刻露出一个排练许久的甜美微笑,含情脉脉地看向Bucky,对方也配合地回望,然后,和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玛丽恩有气无力地叫了停。

Bucky姑且不提,Colette自从读书以来,对自己的要求一直很严格,在找了这么一份工作之后,各方面的标准更是变本加厉,偶尔严厉到了连上司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在任务所需要学习的方面被这么否定,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和普世意义上的书呆子不一样,Colette相当知道扬长避短,也明白人不可能做到完美,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不管怎么看,和朋友伪装成情侣,都不应该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啊?

在这种执着之下,她又尝试了几遍,玛丽恩的否认也一次比一次坚决,最后一次她的态度让两个人都受到了打击。回家的路上,Colette和Bucky一路无话,直到吃完晚饭,这种隐约的挫败感也没能被街角面包店的自制甜甜圈所治愈,反而在收拾餐桌的默契配合之后变得更加明显。

“你觉得,我们现在和同居的情侣有什么区别?”Colette问道。作为一个优秀的同居人,她觉得这个问题或许是关键之处,但具体差了些什么,却是她总结不出来的。

“大概,是吵架?”Bucky耸了耸肩,他把盘子放进洗碗机,按下了启动键,在它运作的声音里含糊地说,“或者是矛盾,诸如此类的东西吧。”

“有趣的想法。”Colette端起红茶,观赏着它在灯光下如同石榴石一样的色彩,“但诸多关于爱情的作品和预言,不都把我们目前的状态作为爱情的最终目标吗?”

两个人面对面地对视了一会儿,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半点暧昧的感觉,反而只有无法找出答案的尴尬。

Colette下意识地看了看Bucky的双唇。按照玛丽恩的指示,到下次检阅之前,她和冬兵最好要把情侣之间的轻吻和贴面吻做得自然一些,不要求和浪漫电影一致,但起码要像随处可见的普通路人情侣,别让人觉得生硬。

“我甚至不要求你们深吻。”她说道,好像这是下定决心便可以做成的牺牲,或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就的什么事情。玛丽恩说完这句话之后潇洒地离开了,只剩下Colette一个人站在原地,头一次为任务之外的事情认真思索要不要离职。

不过她已经任职太久,就算离职,也不可能完全脱离神盾局体系,而且她也很难秉持一贯的态度,把真实的离职原因说出口,所以在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Colette就慢慢冷静了下来。回到家之后,她几次借着家具的掩护偷偷看他,似乎想要透过他的身体直直看到他脑子里的想法。

巴恩斯先生则无愧于他多年所受的训练,在她的欲言又止下,保持了稳定的风度和敏锐的直觉。Bucky在她第三次看过来的时候,坦然地表示他对玛丽恩显然没花上一分钟就想出来的所谓的后续训练计划没有半点疑虑,虽然没有任何经验,但他仍然会全力配合神盾局的安排。

全力配合。

可那个所谓计划的内容,不过是让他们每天寻找时机互相亲吻,最好能让它穿上亲密的外衣,成为一种习惯,来成就假身份证名上的婚姻持续时长。

如果她自己不是主角之一,说实话,Colette会当场笑出声来的。但很可惜,想到他“全力”对待的对象将是自己,而行为则是亲吻时,她完全没有看恋爱喜剧电影时会产生的愉快感,反而在意得不得了。直到晚饭完毕,Bucky都觉得她的姿态更适合被说成一只鸵鸟。

盘子渐渐收完了,这意味着特训即将开始。

Colette脑子里想着这件事,看Bucky收拾东西时,视线总是在他的下半张脸上徘徊不去,在他询问地回看过来时,更是心虚起来,嘴里说不出来话不说,脸还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又低下了头,好像刚刚只是随便抬头看看,又恰好看到了站在台前的她一样。

Colette清了清嗓子,想到回程路上两人商量着修改了一下的特训计划,脸上的温度不仅没有降下来,反而越来越烫。

“总之,先看个电影吧。”她把最后一个东西擦干净,干巴巴地说道。这一瞬间,Colette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费尽心思挽救一场令人尴尬的约会的可怜人。

他们坐在沙发上进行了一次浪漫电影马拉松,不得不说,由于选片时没有多加筛选,他们很是看了几部情节混乱,逻辑冲突的作品。当最后一部电影片尾的演员列表出现在屏幕上时,就连Bucky都松了一口气。

“要不然……现在就来试试吧?”他问道。

“啊?”还在神游天外的Colette倒是结结实实地被这个提议吓了一跳。她咽了一口口水,不自在地把手放到了他的肩膀上,准备从训练过不知多少次的对视开始这次亲吻。空调有噪音,电视开了太久,电器被使用后的那股热量让她的脸开始发烫。Colette咬住嘴唇,又很快松开牙齿,改为把嘴巴抿得紧紧的。

她发觉这是个糟糕的开端:没有任何情侣会在亲吻之前把脸皱得像老祖母厨房里和她寿命等长的抹布。她真的开始尴尬,这感觉像静电一样穿过她紧张的肢体,让她想要扭动身体。她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只好强忍着从自己的房子里溜走的冲动,向他的方向靠了靠。

Bucky握住了她的手臂,他低下头,绿色的眼睛正正对上她的眼睛,Colette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她本应该微笑着和他甜蜜对视,但这一次,或许是羞于让他察觉自己脸颊上的热度,Colette闭上了眼睛。

随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轻轻吻了一下。

在这之后,他们训练了半个多月,任务还算成功。

“难以想象。”玛丽恩说道。这是她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难以想象。”

这声音像荡漾的水波,一重重扑进化妆室里。Colette已经快要昏睡过去,她迟钝地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发觉自己实际上听到的是这名和蔼的化妆师所说的话。刷子暂时离开了她的脸颊,宣告身体自主权的归来,所以Colette小心地向她的方向转过头,以确定那句重合的发言确实不是梦境的回响。

“是的,最终……他们会露出来的表情让人难以想象。”她这才发现化妆师笑起来的模样十分漂亮,“在那一刻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花花公子也会惊慌失措,硬汉两眼通红,平时那个胖乎乎的小女孩忽然变成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化妆师扳着Colette的下巴,让本日的新娘顺着她的力度看向镜子里。

“你怎么认为?”Colette恍惚听到她询问她的意见,但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要怎么运用自己的词汇量来表达自己的感情。无数的想法涌到胸口,乱糟糟地堆在一起,她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似乎正在肿起,不仅仅是因为紧张,还因为她想到这幅妆容所代表的东西——美国宪法、结婚戒指、婚纱——正在等待着她的Bucky·Barnes……

“非常好、真的、很好。”过了好半天,她才回答道。

这个答案,比起和几年前他们讨论结婚时她的态度,可是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相比于事情频出,而且全世界都蠢蠢欲动地窥视着地球,格外不安分的这两年,那段时间的安稳平静就好像是某种令人怀念的旧照片里的时光一样,随意想起时仿佛一切细节都清清楚楚,但要从里面挖掘一些确实存在的东西时,又会发觉旧照片的模糊和单调。

托神盾局员工训练的福,Colette记性还不错,只是她坐在满是散粉口红香气的化妆室里,再去想那时候她和Bucky的对话,却像是被这不属于过去的味道妨碍了一样,只能想起零零碎碎的片段。

 

“给我带一杯水。”她想起那段对话的开端:一杯水,随后想起她为什么会需要这杯水,两人在男女方面切实进入同居状态后,她和Bucky也就自然而然地有了一般男女朋友会有的性㽮生活,事后她懒得起床,当然要把基本的生理需要委托给自己最好的搭档。

他应了一声,从床边捡起衣服,脚步绕了屋子半圈才回到床边上来。他带了两个杯子和一个半满的玻璃壶,把托盘放到两人中间的床上之后,Bucky也缩回去,半靠在床头享受起这杯水。

看到他的样子,Colette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这招来他疑惑地一瞥。

她举起来自宜家的玻璃杯子,用摇晃香槟酒杯的姿势向他举了举杯,一口气喝空了水,在他拿起水壶为她倒水时,才说道,“同一张床,同一个水壶,同样的杯子,你那种自然的态度——不觉得这就像婚后生活一样吗?”

阳光从窗外歇歇射入室内,把Bucky的绿色眼睛照耀得如同某种水晶,他放下水壶,轻轻和她碰了碰杯子,清脆的一声之后,他也喝光了里面的水。“敬同样的水。”他说着,凑过来亲了她一口,然后又是一口,随后轻吻变成了缠绵的轻咬,Colette勾住他的脖子,把两人赤㽮裸的上半身紧紧贴在一起。

她手里的那杯“同样的水”起码洒了一半到床上,紧接着洒下来的,是同样的吻,同样的爱抚和同样的高㽮潮。

聊天在这次高㽮潮之后正式开始,两个人分着吃了一张外卖pizza,把客厅也弄得乱七八糟之后,才继续讨论起了结婚。比起连亲吻都要别扭半天的朋友时期来说,现在的两个人无疑早就具备了能够探讨实质性话题的资格。

“Barnes太太,请问您对今天的晚饭满意吗?”他叼着最后半块萨拉米pizza向她举起可乐杯,含糊不清地问道。

“谢谢您的关心,Barnes先生,还算不错,如果下次能炸点薯条,我会更满意的。”Colette回道。她已经吃得半饱,说不清是激情造成还是摄入大量碳水导致的疲倦让她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因此,她很轻易地就让那个问题溜出了嘴巴。

“Bucky,你有没有想过结婚……之类的?”

大概是这个问题本身太过严肃,刚刚还弥漫在餐桌上方的戏谑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垃圾食品那柔软的芝士和糖分也未能将它挽留下来。Bucky思考了一会儿,从他徒然变慢的咀嚼频率上来看,他想得很艰难,也很深刻。

“说没想过是不可能的,”沉默片刻后,他承认道,“结婚就好像是上学时的校车一样,在所有人心里都是爱情的必经之路,最起码在孩子们学会自己开车之前是如此。我当然想过,但……再怎么想,事情好像就是那样而已。

“我偶尔会想,或许我们结婚之后会过得很好,周末能一起出去逛逛,假期去海边小岛度假,工作时一起出任务的机会变多,彼此配合更加默契,但我也会想,是否那些互相谩骂的怨侣也会是我们的未来。

“我想这个问题对现在的我来说还是太难了,我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如果它变了,我就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能好,也可能坏,‘生活有时候就像巧克力,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他引用了昨天才看过的阿甘正传里面的著名台词,把硬邦邦的饼边放回盒子里,“所以我……不想做出任何改变。”著名台词,随后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但我想,现在的我没办法接受那个不好的结果,虽然不想承认,是的,那是我完全无法承受的后果。”

本来渐渐紧张起来的Colette被他的坦诚所安抚,她渐渐放松下来,把下巴放到了他的手臂上,“我明白,因为这种事情太难了……我们总是习惯于通过重复训练来加深对一件事的理解,不巧的是,爱情和婚姻都不属于此列……

“而且,我想,我们都需要一点新的、不是为了努力而努力的时间。“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她所指的并不只是未来,还包括着他那充满昏暗灰色的,无法被描述和铭记的过去。

他的确需要这段时间。不仅仅是为了找回自己,还要为另一个人的想法和未来做出决策。Bucky看着她,在这一瞬间,他想要微笑的冲动盖过了这个话题所挑起的刺痛。

他伸出手,Colette轻轻把手掌覆盖在他的手背上,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我偶尔也会有点害怕。"他说,看起来承认这件事比担惊受怕更需要勇气,"任务不可能永远安全永远游刃有余,也许我会变成更老、更弱、更没用的那个,我怕我会死——我怕你会死。"

Colette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口发紧,在散乱的外卖盒子和几罐碳酸饮料中间,在这个充满凌乱生活痕迹的房间里,她忽然有了流泪的冲动。

她快速眨了眨眼睛,强行把眼眶的刺痛感压了下去。

"你不需要保证什么,不是吗?没有完全安全的任务,没有完全安全的一天。“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若无其事,”亲爱的,你很好。"

她真心实意地说,"事实上,你有时候已经太过好了……"

"真希望你不要取笑我,如果这事不成的话,"Bucky说,"就是那种女孩子会说的话,拜托,到时候别笑话我是个丢三落四,连自己是谁都想不明白的软蛋。"

他故作轻松的自嘲起了反效果,Colette深深地看着他,”不会的。“她握紧他的手,"Bucky……相信我,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所以?”Bucky挑起一边眉毛,他看起来终于轻松了多了,“我想我们达成共识了?”

“是的,handsome,维持现状,直到我们准备好去取下一颗巧克力。”Colette学着他的样子挑起眉毛,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吻,“明天放假,我们得去沃尔玛买点东西,几点起床?”

“取决于今晚几点结束。”他合上pizza盒,对她坏笑。

 

Colette看向时钟,它还是太快了,但是奇妙地,她现在不再紧张,反而开始期待自己用这幅模样见到Bucky。

婚纱就像是刚刚参加工作时的正红口红和严肃套装一样,只要套上它,就能和无数共享新娘这个身份,也能平摊这个身份所带来的紧张。

她转头看向镜子里,发现镜子里的女性居然鲜少流露出惯常那种冷淡的雇佣兵的表情,战士的表情。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摸了摸尚且空荡荡的无名指跟。时针前进到0,或称60,然后开始后退。

紧张让Colette的肾上腺素分泌激增,她坐在自己的婚礼准备室,却觉得自己像个正要上战场的新兵。

她忽然想起,Bucky向她求婚的时候,两个人都是战士。

 

“增援几点能来?”问句从耳麦里传来,力度接近嘶吼,Colette无暇分辨是谁正在线路的另一端发出声音,昨天在安全屋里两个人并没有非常过分,但不断炸开的枪声和紧张的节奏都让她觉得呼吸困难。

是心理上的困难,她自己清楚,但她很难描述这一瞬间的痛楚究竟从何而来——是那段对话吗?还是昨天他在休息的空隙里流露出的疲态?

又或者是,他所提到的重游故地所带来的,对他的过去的缺席造成的无力感?

这一切并非她的人力所能及,她安慰自己。如果不是因为这种力有未逮,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连相遇的机会都不会有。

也许他会选择在这里结束自己的人生呢?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他曾经在这里留下过纪念品,在混乱和痛苦的罅隙里,他曾经在这里获得了短暂的清醒,对他来说,这几年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场梦呢?

梦总有醒的一天,那声音说。

Colette很想否认这句话。可她同时悚然地意识到,这声音来自意识深处,压根就是她平时不敢表达出来的黑暗情绪的集合体。它所指的也并不单单是Bucky,还有她。

她讨厌这里,因为这里有着Bucky过去的碎片,她无法捡拾,无法销毁,只能看着Bucky自己想办法消化掉那种痛苦。

而她不喜欢这样,就像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为自己至亲至爱的人陪床一样。只要想到这份灰暗的、异样的、难以承受的痛苦正出现在Bucky身上,她就简直不能忍受那种恐惧:自己随时可能失去他的恐惧。

“没有完全安全的任务,没有完全安全的一天。”她想,她并没有发觉自己的想法已经开始遵循疲惫之下所特有的混乱的逻辑,”努力一点、再努力一点——提前解决这件事,然后就能离开这里。“

和Bucky一起离开这里,她冲过街巷,清脆的扫射声从远处响起,就像这座城市里曾发生过的战争的回音一样,带着Bucky离开这里。

枪声越来越近,Colette的想法漫游边际,好像没有半点紧张感,她同样没有停止奔跑,只是体力越来越跟不上,杂念就像不断加重的呼吸一样困扰着她。忽然之间,只是忽然之间,她的耳麦里开始跳音。

增援分了几个频道,方便互相之间交叉通讯,她原本听着的是突击手小组的频道,但是现在耳麦里却不断出现其他队员的声音。

追在脚后边的枪声消失了,这意味着后方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化,Colette就地隐蔽,一边保持警惕,一边尝试调整疑似失灵的耳麦。“测试测试。”她说,“有谁能听到我的呼叫?请按照组别回答。”

耳麦里出现了轻巧的扣击声,是出发前为了方便交流而制定的节奏。似乎刚才的通讯干扰已经消失,这一次,她并没有听到重复的讯号。

“测试测试,任务结束。”Bucky的声音响了起来,由于距离不近,缠绕在声音上的电流音吱吱爆炸,让他的话显得有些失真。

或许是真的失真。失真、跳频、恶作剧,或者是别的什么——上帝疯狂的玩笑,魔鬼偶尔的客串。

震惊让Colette呆呆站在原地,不太能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耳麦里开始出现口哨声和掌声,还有某些人起哄的尖叫。

看来她没听错,躲在某个墙角的雇佣兵被吵得摘下耳麦,又很快戴上,她的手颤抖得厉害,以至于抬起三次才把泪水涂抹到脸上。

”通知,任务结束。测试,呼叫B组小姐,请问这次任务结束之后你是否愿意继续和我进行一个长期任务?“他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听起来稳定多了,最起码更接近他本人,“如果您乐意的话,我们去找个牧师当中间人?”

Colette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此时这里是绝对安全的地方,她向来自信于自己隐蔽的能力,不过此时此刻,强烈的被人窥伺的害羞驱使她这么做。

用作收音的右耳只有偶尔才能听到远方传来的声音,车子猛然加速,不疾不徐地进入小巷,耳麦覆盖在左耳上,他因为迟迟未收到回复而缓慢重复的第二遍求婚誓言顺着血管扎进身体深处。那些尖叫和掌声也是,似乎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他们,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在祝福他们。

Colette抽了一口气,就像在抽噎一样,湿淋淋的,带着泪水。她弯下腰,只觉得那些人们——朋友们,同僚们,萍水相逢的人们,偶尔的敌人们——只为这件事而发出的祝福让她的心脏在狭小的肋骨当中左冲右突,就像她正在经历一场激烈的舞会,或者一场激烈的战斗。

“报酬呢?”等声音渐渐停歇,她才捏着耳麦下方那个小小的麦克风问。她想要继续显得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却完全没想过浓重的鼻音已经出卖了她,“要让我满意才行。”

“其他任务的报酬给我留总数的百分之十就行,分账你先,前线我先,决策权在任何情况下都优先给你。”Bucky说道,他似乎在笑,“如果你觉得不够,那我还接受赊账制度——用你的时间来冲抵就行。”

“哈,听起来还不错。”她说,“等见面之后我们谈谈具体内容再做决定如何?”

“我觉得不错。”这次声音从她身后而非耳麦里传来,Colette后知后觉地回过头,发现耳麦里的声音已经渐渐变得微弱,她逆着夕阳,顺着长长的影子了看过去。

眼泪让视野里的一切都在闪烁,而在这一切当中,他张开的手臂格外明亮。Colette再也忍不住,她格外不像她自己地尖叫了一声,冲进了他的怀里。她撞得脸颊生疼。而结婚的日期,就在这幸福的晕疼当中降落到了两个人的日程安排上。

 

化妆师和她的手机在五分钟之内先后响起,时间到了,她应当作为新娘出场了。

Colette终于停止了反复丈量手指粗细的举动,她松开自己的手指,抬起头让化妆师最后为她上一次散粉,才在她的祝福声中慢慢离开了房间。

高跟鞋对她来说并没有特别的行走上的困难,可她仍然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踩在实际的地板上,而是像童话里的公主一样,在一群看不见的仙女的陪伴下,半坐在一团云彩上来到会场。

Bucky在终点等她。他已经换好了那套定制来的西装,就像那天一样,散发出格外吸引人的,灯塔一般明亮的光彩。

Colette反射性地微笑起来,然后她看到他露出了——她先前从来没有想过的——不,她曾经在很多个为自己描绘的幻梦中期待过,却不敢完全投入期待的——

Bucky·巴恩斯,作为战士几乎无血无泪没有缺点的男人,在自己的婚礼上又哭又笑,只因为穿着婚纱的爱人出现自己眼前。

Colette猜测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她目所能及的工作人员,从摄影师到主持人,和她能看到的朋友们,从神盾局的前同事到几位现役合作中的雇佣兵,都露出了带着点宽容调侃的表情。

眼妆花了半个小时,只为她此刻放任自己的泪水流下眼角,Colette再也按讷不住,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对着摄像机露出了一个灿烂到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脸,小跑几步揽住了Bucky的脖颈。

他轻松地把她打横抱起来,一并将那些互相在意的,笨拙天真的,多疑谨慎的,游移不定的,坚定向前的,关于婚礼的五件事抱到了怀里。

"我愿意在所有一切的面前和她结为一体,尊重她,爱护她,保护她,比爱我自己还要更甚。"

他这么承诺,那只原本为了杀戮而安装的手掌此刻在她面前缓缓摊开,它被主人被挪用作首饰盒,整个上午珍而重之地保管一只戒指。Colette看到一圈反射着天花板上璀璨华光的金属正在等待她。

她还是很想哭,可是在泪水决堤之前,微笑的冲动战胜了其他的情感:她伸出右手,在他面前翻转手腕,露出被她用同样态度握了一天的金属环:

"我愿意在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时间面前和他结为一体,尊重他,爱护他,保护他,比他所能想象的一切都要长久。"

台下的手就像是一对对翩翩飞舞的蝴蝶,演奏出婚礼上最动人的祝福,而台上的两双手,则彼此小心翼翼地触碰、感受,并交换了新的束缚。

此后,他们只会继续向前,或许这条路并不平坦,也并不像其他人所说的那样,是一条让人愉快的道路。

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前路如何,他们都将会携手走下去,越过那些终将成为他们记忆的困难之后,所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完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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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手:冷一击

画手:番木章

十分感谢两位太太,辛苦了!

打算在点赞推荐区用数字生成器选一位小可爱送喜糖【其实就是50r内的小零食?】,6.24当天选,人多的话就再在评论区选一位XD

Ps:不抽首页没有任何产出的抽奖号,我看得出来的。评论区删过几个三无小号因为我不需要所谓排面……抽到三无小号就重抽,所以请这些人不要再来刷存在感😓热度不重要,只希望礼物能送到真心喜欢我的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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